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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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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徐晟回家告訴他姐他把袋子還了。

徐倩問起陸錚年的事,瞧著徐晟,一臉意味深長:“他們見到了吧?”

徐晟頗覺無語,喝了家裏常備的檸檬水,又覺得苦悶。不習慣透露好友心事,便含糊道:“就那樣。”

徐倩把東西放下來,一臉意料之中:“我就說他那麽多年不談戀愛,就是他那瞻前顧後的性格害的。”

徐晟有心想為陸錚年辯解,想說他在商場上可不是這樣,對手誰不說M&G像是靈活轉身的虎鯨,就去年那個形勢這麽大一集團還能平穩著地呢,沒人敢說這不是掌舵者的功勞。

可陸錚年和盛梔這事兒,確實說不好。

吃飯功夫,朋友才發來一段視頻,又撤回,然後告訴他他把視頻也發陸錚年了,陸錚年讓他尊重別人隱私。

看到陸錚年訊息裏那兩個字“刪掉”,徐晟一嘆,但又放下手機,腆著臉過去:“姐,你和盛梔熟不?”

徐倩瞥他一眼。

徐晟其實也早有預料,再度斟酌:“或者你有沒有什麽婚禮喜事啥的.......”

不出意外挨了十分接地氣的徐大小姐一個爆栗:“好小子,為了你的好兄弟就得叫你姐去結個婚是吧?”徐晟捂著腦袋辯解:“我哪有,就是問問你認識的人,同事親戚裏面有沒有想辦婚禮的嗎......”

徐倩:“那麽大一個公司,找個合作項目都找不到?”

徐晟也大倒苦水,說不是找不到啊,是陸錚年不想啊,沒想到對陸錚年濾鏡一直不怎麽厚的親姐姐倒是若有所思考慮了一會兒:“這倒像是個有擔當的男人說的話。”她白弟弟一眼:“不像你。”

徐晟嘴巴裏更苦:“我也知道這不合適,但這不是.......”

徐倩沒讓他繼續解釋,擡起手:“你不用說,但這事兒癥結壓根就不在陸錚年那,你看不出來嗎?也不是說盛梔和你說的那個誰?嚴朔,還帶了個孩子,日子就一定過得不好了,指不定人家因為這件事還不想結婚呢。”

她轉眼瞥見弟弟一臉認真求教的模樣,有些好笑:“所以合不合作都不是什麽大事兒。”

真想有機會,什麽時候沒法見面呢。

“真正要緊的是,盛梔想不想。”

惡補兒童心理學,到現在才發現白補了的徐晟才明白這事兒有多麽棘手:“所以,陸錚年其實也不太確定?”

徐倩懶洋洋地:“我就問你,他和你去桐花區那兩次,和盛梔打了招呼嗎?”

“打了。”

“那就是忍不住。”徐倩眉梢微揚:“我估計,快了。”

徐倩說得沒錯,喜歡一個人,就算捂著嘴巴,也會從眼睛裏跑出來。

何況盛梔和陸錚年做了十幾年的鄰居和同學,陸錚年在想什麽,其實她從他落筆筆鋒中都能窺見一二,何況是如今歷盡千帆後,對遇到的所有人都有一個基本的判斷。

所以收到陸錚年訊息時,她頓了頓,還是敲字回覆。

“好的,謝謝你。”

連多餘表情都沒有。

挽著媽媽手臂,抱著娃娃,探頭在挑照片的歲歲仰頭,恰好看見媽媽的碎發落下來,仰著頭墊著腳去用手去夠。

看見媽媽笑著低下頭來,讓碎發飄著蕩著落到自己手裏,瞬間羞澀地抱著媽媽,輕輕地捧著媽媽的頭發:“媽媽,頭發掉了。”

盛梔親了親歲歲,聲音溫柔:“嗯。”

她問:“幫媽媽挽起來好不好?”

手機震動一下,乖寶寶往日肯定會轉過頭去若有所思地盯著一會兒,說不定還會爬到媽媽身上奶聲奶氣地要看。

但現在卻專心地捧著那兩縷頭發,奶呼呼的小手慢慢吞吞地給媽媽挽起來,盛梔也配合地低頭,只是寶寶歪頭疑惑地“哦”一聲時,伸出一只手抽空摁亮了手機屏幕。

上面並沒有多餘字句。

只有陸錚年多年靜默後的那句:“不客氣。”

盛梔放下手機,把寶寶抱起來:“那我們就選這張吧。”

歲歲喜歡氣球,尤其是那天的游樂場帶回來的海綿寶寶氣球,她們選完照片,她就去玩了,在客廳裏撲著氣球蝴蝶一樣地飛。

出差的地方天氣很不好,陸錚年回完消息,看著面前瓢潑大雨,只覺得手指仍有些發麻。

放下手機,想找藥的,徐晟電話進來酒已經喝了一瓶半。

男人放下酒杯,不知道該不該回應,淒風苦雨中忽然清醒了片刻,卻突兀地發現樹影搖晃在窗前,多像停電的那個夜晚。

她剛進理科尖子班,因為家裏出現了一點問題,考得不算好,老師以為她只是不適應,只有她感覺無法對人言說的無所適從,趴在桌上,衣袖都不知道有沒有被沾濕。

三十多個興奮且按捺不住的聲音裏,他只聽到她小聲的呼吸。他把這聲錯認為啜泣,手指蜷曲半晌。

燈亮的時候整個教室都在長籲短嘆,她整理著碎發爬起來,眼眶看不出來有沒有紅,看見面前的核桃酥楞了一下,然後眼裏露出驚喜的笑意。

只是很小的一件小事,他卻記了那麽多年。

過去這麽久,她都變得他認不出了,記不住了,可還是他記憶裏的人,有著一個......心臟猛地抽了一下,他垂下首,在背景的雷霆裏,竭力使自己脖頸和手腕上的青筋平覆下去,竭力使自己平和,安然,清醒,豁達地接受她回答的結果。

可是酒意掠過腦海的那一刻,他心中閃過的想法只有可恥地不順從。他想裝作沒有明白她的含義,他想得到她的不客氣。

他更想。

怎麽樣呢。

打不通電話的人停了,風雨好像也停了,整個世界都好像寂靜了。

陸錚年從淋濕的雨幕中走回來,所有的潮濕都粘附在他的靈魂上,帶來日覆一日的洶湧的潮漲潮弱。

月亮吸引了潮水的全部,潮水任憑月亮漲落,可沒有哪一刻,潮汐真的擺脫了月亮的引力,它從不曾離開這地表,接近那輪清亮的月輪。

有些不清醒了。

陸錚年看著黑影將自己喉間的青筋按下,將一切湮滅。

他只會聽她的話。

他不敢不聽她的話。

**

譚覓約了盛梔見面。她是她和陸錚年在理科尖子班的同學。

當時在尖子班,分科前老師都在賭分科之後年級第一和年級第二會不會換位置,沒有想到盛梔理科後來發力強,連陸錚年都難爭其鋒芒,為了互相影響,班主任就將他們分到了前後座。

後來很長時間裏班主任都在為自己的英明決定而得意,只有盛梔常常困惑在青梅竹馬為什麽陰晴不定的煩惱裏。

譚覓堅持說這是陸錚年暗戀她的征召。

但盛梔從來都是一笑置之,這次好不容易聚聚,譚覓放下美容店的工作,和盛梔約在這個藝術廳裏。

聽見盛梔說起陸錚年,和歲歲玩著的齊肩發白領女士終於面露震驚:“你終於發現了?”應該說是確認,但盛梔只是搖搖頭。

是好朋友,也沒什麽不好說的,她只猶豫片刻:“我拒絕了。”

盛梔有點無奈,更多的卻是輕松:“我以為,他原本沒有這個心思。”沒說後面的話,畢竟帶著孩子,嚴朔知道歲歲的身世也仍然表現得很介意,更不用說陸錚年。他們甚至沒有過男女朋友關系。

譚覓反應卻很大:“怎麽可能沒有啊!”她雖然惋惜陸錚年,但對盛梔怎麽選擇倒沒有太多建議,只是單純吃到了陳年舊事的瓜,有點放不下罷了:“當時徐晟那些人,他們都知道啊,陸錚年那麽明顯,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當他們白起哄呢。

盛梔不知道怎麽解釋是和陸錚年太熟了,還是當年和嚴朔糾葛比較多,所以壓根就沒註意過,不過也都過去了。“不提了。”

歲歲有點聽得懂話,聞言甜甜地對姨姨笑,被譚覓牽著咬了口桃酥,又哼哼唧唧地貼著阿姨,眨巴眨巴:“姨姨。”

盛梔要阻止,但看歲歲實在是可愛得人心都化了又遲疑了,果不其然下一秒,寶寶靠過去,張著嘴巴,稚嫩聲音毫無羞澀:“姨姨,可以親,親嘛?”

因為撲騰,說到親的時候還差點摔了一下,但是幾歲大的寶寶完全不怕疼,還是笑瞇瞇地,叫人打心底就拒絕不了。

“親,親親。”

譚覓喜歡得不得了:“哎呦,我們歲歲實在是太乖了,親,阿姨給你親親,歲歲多親姨姨幾口好不好?”

盛梔:“她都要被你們慣壞了。”

譚覓一嗔:“怎麽會呢,歲歲本來就很可愛,不是我們是朋友,我都搶不到和歲歲親親的機會好不好?是不是呀歲歲?”

“是!”

盛梔無奈,又忍不住想笑,一起喝了兩杯咖啡,譚覓早在電話裏就痛罵過嚴朔這個王八蛋七八百回,現在問起工作室的事,也是想給她介紹案子:“現在還好吧?”

盛梔婉拒了:“還好,在做薛謐家親戚那個案子,暫時忙不過來,還沒謝謝你。”

“和我都這麽客氣了。”

盛梔心裏嘆息:是啊,離開太遠了,很多事情都做不到那麽坦然了,就像對陸錚年。想起這個人,她心底一頓。

“其實回國的時候也不是沒想過恢覆一下之前的關系。”譚覓認真地聽,卻發現盛梔說著,目光移向窗外,聲音也有些飄忽:“但,好像很多都變了。”

譚覓以為她是感慨物是人非,一邊寬慰,盛梔也就一邊答話。

但和譚覓聊天的盛梔心中卻在想,比如拒絕陸錚年。

她當時拒絕,到底是真的沒有察覺到呢,還是害怕說出來了關系就變化了,還是也會像現在這樣,說出來了,卻不由得擔心,緊張自己拒絕得太過幹脆利落傷了感情呢?

可就像她從來都沒有擔心那布丁不是留給她的一樣,盛梔甚至沒有察覺,自己也從未懷疑過,她的判斷是錯的。

從一開始回國,見他的第一面,她就知道那晚他的車開不出地下車庫。

有某一刻,心照不宣的她,也默許了自己的接近。

打了三個電話沒聯系上陸錚年。

徐晟趕不到國外去,於是急速CALL了跟班機的家庭醫生過去。

混血兒瑞奇一邊提著急診箱,一邊開著自己也終於成為了霸總小說裏半夜加班的家庭醫生的玩笑。

沒走到一半,急診箱被自己的師兄奪走,瑞奇只能一邊舉著手機,一邊攤開另一只手,溫文爾雅,假裝無奈但相當有預料到此刻的先見之明的說了聲“FUCK”。

徐晟還在這邊抹臉,等意識到瑞奇師兄回來了,立刻讓瑞奇把電話接過去:“是,是我,他就是之前手有點冰冷,發麻,加上一直在喝酒,是,我知道不能喝,我勸了,但是!”

嘟嘟,電話掛斷。

徐晟卻莫名其妙安心了許多,長舒一口氣,看見姐姐站在廚房門口,端著杯水挑眉看著他,嚇了一跳:“姐,你在這幹嘛。”

擔心了快半天有些虛脫的人直接從沙發後面翻上去,本來可以預判到徐倩要給他的一個爆栗,但實在沒有力氣。

徐倩也放輕了手,但還是打了:“神經病啊,大半夜的,還擔心你那兄弟被人搶劫了。”她沒記錯的話陸錚年原本是他們那個籃球隊裏的先鋒吧,身體怎麽會這麽差?

只是後面錦標賽就參加了兩場就沒打了。原因是,盛梔生病了還是什麽?

徐晟有氣無力,嗓音嘶啞:“他身體不大好。”

徐倩揚眉:“不能生?”她和陸錚年接觸不多,認識盛梔完全是因為以前接觸過印象不錯,也因為如此,其實每次徐晟偏向陸錚年的時候說話都沒有偏頗:“就算盛梔不想要自己的孩子他也不會肯吧。”

這孩子是嚴朔的他心裏總會有疙瘩。

徐晟苦笑:“不是,而且,他怎麽會要自己的孩子。”

他其實有點想喝藥,喉嚨裏太苦,有點幹嘔的沖動,但他還是撐著把話說完了:“盛梔就算答應他估計也不會要的。”不說生孩子就是鬼門關走一遭,就說......他目光有點空。

徐倩倒完水準備回去睡覺,轉頭看見弟弟發楞,下意識又想拍他一巴掌,但想想放下手,落在沙發邊緣,放柔了聲音:“又怎麽了?”

徐晟聲音發悶:“沒什麽。”

徐倩:“擔心了?總不至於人就這樣傷著了,這麽大個人,不至於照顧不好自己吧?“

徐晟又想扯著嘴唇笑,但想起剛剛那一閃而過的念頭,還是忍不住說出來了:“能在一起還好,至少還有盛梔開解他,要是不能在一起,那他要怎麽疏通得過去呢?”

徐倩耐心地聽,兩方不熟悉,就證明她只能是個旁觀者。

徐晟卻再清楚不過,也因此而嘴角發苦:“她吃的苦,他要怎麽趟過去?”

別說盛梔現在還沒走過去,就算有朝一日,盛梔走出去了,他依然會難過,介意。

他還是一樣,永遠不可能接受得了盛梔被迫做了母親,單身媽媽,然後又要獨自支撐自己。這本來就是個無解的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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